一、资产分析
(1)资产结构的调整
从资产结构来看,得益于全国性大型银行在经营范围和业务资质方面的优势以及多元化的发展模式,大型银行较早着手资产端业务配置。大型银行各类资产均保持稳步增长,总资产平均增速在8%左右。
全国性大型银行在强监管下,资产结构基本保持稳定。近年来,在强监管背景下,全国性大型银行所面临的资产结构调整压力不大,资产端结构基本保持稳定。2020年以来,受新冠疫影响,在政策的引导下,全国性大型银行贷款投放规模有所增加,贷款占资产投放的比重进一步增加,贷款占比在62%左右;随着人民银行降准的实施,全国性大型银行存放在中央银行款项规模有所下降;此外,全国性大型银行配置同业资产及投资资产等非信贷类资产占比小幅下降,但整体看全国性大型银行资产端各项资产占比基本保持稳定。
注:全国性大型银行的划分标准为wind口径,即本外币资产总量超过2万亿元的银行(以2008年末各金融机构本外币资产总额为参考标准);同业资产不包含存放中央银行存款
注:中小商业银行的划分标准为wind口径,指本外币资产总量小于2万亿元的银行(以2008年末各金融机构本外币资产总额为参考标准),下同
随着金融监管的逐步加强以及一系列政策的出台,中小商业银行贷款占比有所增长,投资、同业资产及存放中央银行款项占比有所下降,资产结构有所优化。受前期较大规模的投资资产驱动总资产规模增长影响,在金融监管趋严的背景下,中小商业银行资产结构有所调整。近年来,随着中小商业银行贷款投放力度的逐步加强,中小商业银行总资产增速在9%左右,增速略高于全国性大型银行;而从资产结构来看,相比于大型银行,中小商业银行资产结构调整力度相对较大。自2017年以来,随着金融市场业务监管的加强,中小商业银行负债端同业负债业务和资产端投资业务发展均受到限制,随着如资管新规、流动性新规、大额风险暴露管理办法等逐步实施,致使中小商业银行资产从“表外”回流“表内”,从“非标”“同业”等非信贷类资产回流到信贷类资产,中小商业银行面临被动调整资产结构的压力,投资资产增速放缓,投资资产占资产总额的比重也相应下降。2020年以来,受新冠疫情影响,人民银行、财政部、银保监会等五部门联合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强化金融支持防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通知》,引导金融机构加大对疫情防控领域受疫情影响较大地区、行业和企业以及社会和民生领域的信贷支持力度,对相关行业以及有发展前景但暂遇困难的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不盲目抽贷、断贷、压贷;同时提高审批效率,降低贷款成本,完善续贷安排,增加信用贷款和中长期贷款等措施。中小商业银行在政策引导下,贷款占比持续上升,投资资产和同业资产占比进一步下降。从中央银行存放款项情况来看,近年来,人民银行持续推进降准和定向降准,存放中央银行款项占比持续下降,也进一步加大了银行资金的使用效率。
(2)贷款、投资资产等大类资产内部结构的调整
信用风险累积促使中小商业银行向零售转型,贷款结构逐步向个人贷款倾斜。近年来,由于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加大,过剩产能行业风险上升,房地产行业贷款严格把控,各行业信用风险逐步累积,中小商业银行风险偏好有所降低,将贷款投放策略向零售转型。在逆周期信贷刺激的过程中,银行不断调整信贷结构,显现出明显的“有增有控”现象。另一方面,利率市场化倒逼中小商业银行加快零售转型速度。随着央行取消存款利率上浮限制,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的逐步实施,引导市场贷款利率下行趋势明显,贷款利率定价的市场化程度提高,存贷款利差逐步收窄,中小商业银行对于稳定的高收益率贷款需求增强,个人按揭贷款、个人经营类贷款和消费类贷款成为中小商业银行提高收益率和安全性的重要方向。
中小商业银行非标投资规模逐步压降,标准化资产占比增长明显。2017年以来,金融去杠杆、资管新规等政策逐步出台,对于规避监管的通道类业务、多层嵌套类业务及底层投向房地产相关行业的类信贷业务进行重点监控,因此,曾为中小商业银行带来较高收益率的信托及资管计划投资和理财产品投资成为监管重点,中小商业银行信托及资管计划投资和理财产品投资规模逐步压缩,转而将更多资金配置至债券资产。鉴于近年来市场上信用风险逐步累积,信用风险事件频发,信用债违约已成为常态化事件,为了规避风险事件并提高资产质量,中小商业银行选择更多配置利率债、城投债和同业存单,信托和资管计划的底层资产也逐步由房地产相关行业的类信贷资产转变为债券资产,这一转变对于中小商业银行降低资本消耗,提高资产安全性具有积极作用。但另一方面,联合资信也关注到,资管新规仍处在过渡期,且过渡期延长一年,中小商业银行在转变业务模式、消化存量资产等方面仍面临诸多障碍,部分信托及资管计划底层资产期限长,资金回收较慢,同时,部分底层资产的企业资质一般,到期是否能足额还本付息尚待观察,且部分银行的非标类资产已出现违约,后续处置仍面临较多困难,因此非标资产规模较大的城市商业银行在资产结构调整方面仍面临较大阻力。
(3)信贷资产质量
近年来,我国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整体趋于平稳,但农村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有待提升。我国商业银行的信贷资产质量在经历了前期的信贷业务结构调整、信用风险管理体系完善以及不良资产处置之后迎来了平稳的态势,尤其2015年以来整体信贷资产质量趋于稳定,国有商业银行和股份制银行的不良贷款率甚至呈现下降的趋势。
相较于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和股份制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的趋稳态势,农村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较高且整体上升趋势明显,主要有以下原因:一是近年来监管强化资产质量的真实性,引导银行积极暴露风险。部分农村商业银行前期由于经营不善导致的资产质量问题并未得到及时准确反映,在当前政策引导下风险集中暴露。例如,2018年二季度,监管部门要求商业银行将逾期90天以上的贷款计入不良贷款,从图6中可以看出,当季的不良贷款率大幅上升。从另一方面来说,贷款信用风险的真实暴露,对于监管部门和银行来说,有利于更好制定下一步防风险和处置不良的规划。二是作为根植于县市的地方性金融机构,农村商业银行区域性经营特征最为明显,信贷业务的投放区域高度集中,风险无法有效分散;同时农村商业银行贷款多投向小微企业和涉农客户,大多数客户抗风险能力弱、受宏观经济下行冲击大且整体信用意识较弱,因此产生不良贷款的比例高。三是农村商业银行识别风险及抗风险能力较弱。农村商业银行净资产规模相对偏小,抗风险能力不高,同时农村商业银行的风险管控意识及能力相对薄弱,加之前期信贷投放较为粗放,资产质量历史包袱较大,在监管部门对于不良贷款认定标准趋严的背景下,不良贷款必然快速暴露;四是大部分地区的省联社对系统内的农村商业银行经营实行统一管理,而部分省联社自身有限的风险管控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当地农村商业银行信贷业务的自主管理,例如部分省联社牵头农村商业银行发放域外社团贷款,投向国家重点调控的政府融资平台和房地产贷款,参团行对于社团贷款的信用风险把控及后期资产处置难度较大,导致该地区农村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普遍上升。正是基于以上因素,农村商业银行在整个商业银行体系中不良贷款率处于高位,并且上升态势较为明显。但同时也需注意到,2018年下半年以来,农村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的攀升得到遏制并出现下降态势,这主要由于农村商业银行按照监管部门及省联社的要求逐步真实暴露不良资产、严格贷款五级分类划分标准,监管政策趋严对于农村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的影响已逐渐减弱;此外,农村商业银行回归“支农支小”业务本源,通过“小额分散”来分散信用风险以及不良贷款处置力度的加大也对其信贷资产质量的改善起到一定积极作用。2020年以来,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部分地区和行业的企业经营压力上升,尤其是抗风险能力较弱的小微企业。而农村商业银行的贷款投向主要面向小微企业和农户,其信贷资产质量受疫情影响较为严重,从图6中可以看出,农村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率在2020年以来有加速上升的趋势。
城市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明显优于农村商业银行。相对农村商业银行而言,城市商业银行一般拥有的企业客户基础较好,客户资质和信用意识相对较强,加之风险管理水平相对农村商业银行而言较高,信贷投放也更为规范,因此城市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明显优于农村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水平接近全国性大型银行。但区域性经营的特点仍使部分城市商业银行资产质量易受经营所在地产业结构及经济发展状况制约。2018年下半年以来,监管部门要求金融机构加大对于民营企业和小微企业的支持力度,城市商业银行贷款投放客户有所下沉,对其信贷资产质量产生一定影响;此外表外不良回表压力也将给城市商业银行信用风险管理带来一定挑战。2020年一季度,受经济走弱、新冠疫情冲击等因素的影响,城市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率小幅上升;同时,伴随着企业复工复产和居民消费逐步回暖,二季度经济运行逐步复苏,加之监管部门提出鼓励金融机构自主核销部分不良贷款,城市商业银行2020年二季度的不良贷款率有所回落。
疫情以来,监管部门多次鼓励金融机构让利于民,鼓励金融机构通过展期和续贷等方式加大对企业的支持,由于不良贷款率指标具有一定的滞后性,需持续关注未来商业银行的信贷资产质量变动情况。
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拨备较为充足,农村商业银行拨备水平承压。从拨备情况来看,虽然监管下调了拨备要求,但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整体拨备覆盖率仍高于150%,但拨备覆盖率的变化趋势存在分化(见图7)。2017年以来随着信贷资产质量的改善,加之出于利润和业务发展的考虑,大型商业银行和股份制银行的拨备覆盖率有所提升,且一直保持在180%以上。2017年以前,农村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基于风险考虑和监管要求,一般会超额计提拨备,此段期间拨备平均水平较高;而2017年以来,农村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拨备水平均出现不同程度下滑。其中城市商业银行拨备覆盖率总体保持在150%以上,2019年6月以来基本保持平稳,受疫情影响不大。农村商业银行拨备覆盖率受监管对不良贷款划分趋严因素的影响,在2018年一季度剧烈下滑,2019年以来,农村商业银行拨备覆盖率整体维持在120%左右;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农村商业银行不良贷款规模的上升导致其拨备覆盖水平下滑,截至2020年6月末,平均拨备覆盖率水平已降至120%以下,未来面临计提拨备的压力较大。
东北三省和西部部分省份不良贷款率较高,东南沿海省份不良贷款率较低。联合资信基于wind数据对236家银行资料进行整理,将银行不良贷款情况按照省份、区域进行划分,不良贷款率按照地区内不良贷款总额与贷款总额的比值确定。2019年,我国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表现存在一定的省份区域分化,从图8中可以看出,辽宁省、吉林省和西部部分省和自治区不良贷款率偏高,其中辽宁省不良贷款率高达3.97%,东南沿海地区不良贷款率最低,福建省整体不良贷款率处于全国最低水平。截至2019年末,山东省不良贷款率为1.96%,从数据上看,山东省不良贷款率处于行业中等水平,但2019年以来,山东省内展期贷款、借新还旧、续贷情况频出,导致其实际信贷资产质量下行压力较大。2020年以来,在银行发债主体级别调整中,有5家银行评级结果被下调,其中三家银行为山东省辖内农商银行。例如山东某农商银行通过展期和借新还旧等形式对存在资金周转困难的客户提供信贷支持,截至2019年末,此类贷款占贷款总额的比重超过20%,而关注类贷款占贷款总额的比重约为18%,主要是借新还旧和逾期贷款,资产质量进一步下行的压力较大。
从图9中可以看出,截至2019年末,我国东北地区整体不良贷款率最高,而地处东南沿海的长三角和泛珠三角地区不良贷款率整体偏低,不良贷款率呈现出的地域差异往往与地域经济结构以及所面临的宏观经济有关。东北地区是我国著名的老工业基地,但近年来由于传统支柱产业发展承压,地区经济增长较为缓慢,目前东北地区仍处在去产能、去库存、供给侧改革的经济结构深度调整期。近三年来,东北三省GDP总量整体呈现负增长态势,相对较弱的区域环境会整体增加企业的经营风险;部分企业因产能过剩、经营结构调整出现一定程度的现金流萎缩等情况,企业经营风险加剧,导致其难以偿还在投资扩张时的银行贷款,最终导致东北地区不良贷款的积聚。从行业结构来看,产能过剩问题大多集中在工业领域,尤其是煤炭、钢铁、水泥、光伏等行业,而在东北地区煤炭、钢铁、装备制造和汽车等传统产业占据比较重要的位置,这也是导致东北地区不良率较高的重要原因。相比之下,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经济区位优势明显,先进制造业和数字经济产业稳步发展,产业结构不断升级优化;而且该地区的银行贷款面向零售端的比重更大,更贯彻了“做小做散”的发展原则;加之当地较为完善的失信惩戒机制以及较大的不良贷款处置力度,共同促使该地区不良贷款率保持较低水平。
注:东北地区包括:黑龙江省、吉林省、辽宁省;中部地区包括:山西省、河南省、安徽省、湖北省、湖南省、江西省、内蒙古自治区;西部地区包括:陕西省、四川省、云南省、贵州省、广西壮族自治区、甘肃省、青海省、宁夏回族自治区、西藏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重庆市。环渤海地区包括: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山东省;长三角地区包括:浙江省、江苏省、上海市;泛珠三角地区包括:广东省和福建省
(4)非信贷类资产质量情况
同业资产作为重要的流动性调节手段,资产质量相对优质,但仍有部分资产发生风险。中小商业银行的经营范围通常受区域限制较大,在区域内有效信贷需求不足时,同业资产是中小商业银行资产配置的重要手段,同时,同业资产也在流动性调节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同业资产相对于贷款和投资资产在资产质量方面更为优质,主要原因在于同业业务多在金融机构之间开展,相较于普通工商企业,金融机构的实质资信水平更高,违约的概率更低;此外,同业业务的期限相对较短,资产负债久期错配的风险较小。但联合资信也关注到,近年来,部分中小商业银行诸如与原包商银行等通过同业资金进行高风险拆借从而形成一定的违约,对自身及区域信用风险水平造成不利影响。2020年上半年,新冠疫情爆发对经济增长造成较大负面影响,央行通过降准等措施增加市场流动性,中小商业银行富余资金增多,在企业信用资质下降的情况下,部分中小商业银行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同业资产配置,但整体占比不高。联合资信将持续关注中小商业银行同业资产配置情况和同业资产质量情况。
中小商业银行投资资产结构有所改善,但在实行新金融工具准则后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带来一定挑战。投资资产作为贷款和同业资产之外的重要资产类别,在提高中小商业银行收益水平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近年来,中小商业银行投资资产结构有所调整。在中小商业银行的投资资产配置过程中,信托及资管计划和理财产品投资往往占有一定的比例,且部分投向为类信贷资产,底层资产涉及制造业、房地产和批发及零售业等行业。随着宏观经济增速放缓,该类企业抗风险能力和经营状况出现不同程度的恶化,易形成逾期和违约,中小商业银行的投资资产质量下行压力较大;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底层企业经营困境加剧,给中小商业银行的投资资产质量造成了更大压力,后续中小商业银行非标投资的资产质量情况需持续关注。另一方面,随着金融去杠杆、资管新规等政策的出台,中小商业银行正在逐步压缩非标投资规模,提高债券等标准化资产占比,投资资产结构有所改善;同时,在信用债投资方面也采取更为审慎的准入标准,对于提高中小商业银行投资资产质量具有一定积极作用。但联合资信也关注到,目前市场上债券违约率不断上升,未来中小商业银行投资资产质量变化情况仍需持续关注。此外,目前银行业机构正逐步实行新的金融工具确认和计量准则,商业银行实行新金融工具准则后,按照“金融资产合同现金流量特征”作为金融资产分类的判断依据,对投资资产内部会计科目划分带来一定影响,同时新会计科目的实施或将加大利润表中公允价值变动损益科目波动性,对银行盈利能力带来一定挑战。
(5)案例分析——资产结构及资产质量变化分析
以东北地区某城商银行为例,近年来,其资产结构经历了较大幅度变动,投资资产占比大幅下降,贷款和垫款占比大幅增加,主要原因在于金融去杠杆、资管新规出台以及金融监管趋严的背景下,该银行将大量非标资产进行非标转标,计入贷款科目核算,对其贷款资产质量和风险管理带来一定压力。但截至2020年6月末,该行投资资产中仍持有较大规模的非标类资产,未来资产结构仍面临一定调整压力。
从信贷资产质量情况来看,由于该行网点和营业区域主要分布于东北地区,贷款行业主要涉及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等行业,由于东北区域经济环境较为低迷,导致其信贷资产质量承压;从非信贷类资产质量情况来看,该银行在全国范围内投放了一定规模的非标类资产,涉及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等行业,在宏观经济下行的背景下,该银行非信贷类资产质量亦面临一定压力。目前,该行正积极处置相关风险资产,未来该行的资产质量变化情况有待观察。
(6)结论
近年来,随着监管的逐步加强,中小商业银行资产结构有所改善;但随着宏观经济增速放缓以及新冠疫情的影响,未来中小商业银行资产质量面临一定的管理压力;部分地区信用状况恶化,展期、借新还旧贷款规模较大,未来中小商业银行资产质量和拨备水平承压;但另一方面,随着监管政策的逐步推进、中小商业银行自身风控实力不断增强以及拨备水平的提升,中小商业银行整体信用风险可控。